香港國際電影節2015觀影誌(下)
《女朋友的女朋友》 The New Girlfriend by François Ozon
LGBT,這四個英文字母,劃出四類不同的性小眾,可是性身份從來不能以單單一個英文字來形容。François Ozon 延續性別、身份的懸疑探究,敘述變裝、同性及雙性戀交集的故事。原著小說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故事,因為小說中變裝的 David 向 Claire 示愛,嘗試和她上床後,便把 Claire 殺掉了。電影有更多篇幅聚焦 Claire 的心理,她如何與 Virginia 祕密相處從中獲得滿足感,以替補逝世摯友的地位,觀眾不到最後也不明白她究竟喜歡變裝後的 Virginia 還是變裝前的 David 。拿捏兩位主角一言未能概之的性身份是電影的強項,略為可惜的是表達手法,電影起首快速交待背景,如快餐店般速遞跨二十多年的成長故事,與 Up《衝天救兵》相比突兀不自然,觀眾看畢難以一步到位代入 Claire 悼念同性密友、照顧其丈夫一家的角色。電影題材出眾,但敘事、電影技巧上卻是功能至上,商業味重,與電影節其他選片而言,可謂略欠心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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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的士笑看人生》Taxi by Jafar Panahi
當我們享受豐富的自由所心到處拍攝,在伊朗卻仍有人活在禁制下而要偷偷拍片。伊朗導演 Jafar Panahi 雖被當局禁拍電影 20 年,但熱情卻未曾消減。 雖然 Panahi 的作品屢於國外獲獎,但他的作品卻從未能於自己國家放映。《的士笑看人生》以寫實的模式拍攝,大概從現實考慮被禁拍片的導演總難以當街拿著攝影機,只能轉以行車記錄儀作攝錄機,記下德黑蘭的士司機的一天生活。電影裡的 Panahi 屢被上車的乘客認出導演的身份,惟現實恐怕國內只有少數人看過他的作品。由暴亂現場接載傷者,到迷信婦女捧著金魚缸要中午前放生,這個伊斯蘭教國家的生活百態,確實難以由外人接手。電影裡更有多番對話挑戰伊斯蘭教教條、諷刺伊朗文化局拍攝電影的原則、連導演本人也是盜版 DVD 販子 的「同伴」,不禁教人去想看得到這套電影的自由,已經得來不易。
《1001 克》1001 Grams by Bent Hamer
生命中的輕與重,米蘭昆德拉早已說過,但電影《1001 克》卻徹底量化生命的重量。故事發生在獲挪威度量衡協會,協會接受委托檢測不同量度機器是否準確,而主角 Marie 師承父親,一同在協會內工作。前夫陸續搬走寓所傢俬、油畫,Marie 的房子漸漸清空,每次她靠著家裡的牆獨個兒喝酒的時候,更顯寂寞,有如內心被掏空了一樣。戀愛失意,再加上父親心臟病發, Marie 卻異常的冷靜,幾乎沒有情感上的起伏。接替父親到巴黎出席世界公斤峰會,她提著鑲在玻璃瓶內的挪威公斤原型到巴黎檢定。公斤原型是父親上一代流派的象徵,而 Marie 所學的已非昔日技術,電影亦提出兩派人對原型應否清洗而量重有不同意見。電影後段有點俗套,因為愛上法國度量衡協會的前教授 Pi 幾乎一掃 Marie 的失意,他的幽默為 Marie 帶來歡樂,同時轉移觀眾的焦點到生命中輕鬆的一面。電影談人生的遺撼、對後世貢獻和時移世易被淘汰的慨嘆,敘述父親的遺撼是細膩的,偏偏加設 Marie 和 Pi 相愛的情節。父親逝前曾說人的靈魂是 21 克,最後 Marie 把父親骨灰拿去量重,由 2022 克慢慢降至 1001 這四位數字,可理解作與父親的最後告別,或者反問量化一個人的生命及對後世的貢獻,又有甚麼意義呢?電影代表挪威競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,我不自覺地去想電影表現了甚麼挪威的人文價值。
《二樓傳來的歌聲》 Songs from the Second Floor by Roy Andersson
與《瑞典愛情故事》相比,《二樓傳來的歌聲》可謂截然不同的風格,相同的大概只有 Roy Andersson 的幽默感和對資本社會的批判。聽過一個笑話,有一人死後到了一個無需工作,只有享樂的地方,初以為是天堂,後來才知那是地獄。電影也像這樣,架空在一個混亂、經常塞車、所有人也無所事事的世界。超現實的情節逐一串起,路人無故被襲、老闆放火燒毀自己的店鋪、魔術師的表演失敗鋸了觀眾的肚子。被選出的女孩為世界犧牲,被推下懸崖以後,一班穿得高貴的上流人士聚在餐廳裡喝著酒,也在哭,那到底是經濟大蕭條,還是現實為世所逼呢。荒謬集在一起,卻與現實形成有趣的對讀。幹嗎所有人在地下鐵會無故唱起歌劇?貫穿電影的那句引言 “Beloved be the ones who sit down” 又有甚麼意思呢?
《我城》 陳果
這套西西的紀錄片,我對導演陳果是又愛又恨的。如他所言,紀錄片比劇情片製作起來還要辛苦,因為人物紀錄片可謂沒有事情會發生,而要自行誘發,在此而言,頗有心思。他借訪問場地扣連社會現實,牛棚、果欄是基層流連的地方,與西西隱居的土瓜灣也是極為相近,不自覺與西西筆下那些大時代裡小市民的角色互相映襯。而且,他又將西西視作親生兒女的玩偶熊猴帶到現實,真人大小的與西西在輪船上來一個偶遇,場景甚為動人。寫到這裡,觀眾不自覺會認為他有特別原因而拍這部電影,但陳果在答問環節已說得很清楚,這套片只是委托的工作,是台灣「他們在島嶼寫作」—文學大師系列電影之一。映後答問環節,他爽直承認自己沒有整本看完西西的任何一本書,傷透不少書迷的心。作家生平和紀錄,對讀者而言是神聖的。交由一個讀不完她作品的人來執導,雖然可以辯說陌生化從正常人觀點去認識西西,但更深遠的是諷刺道出現實香港文學的生態,就是連導演也不太認識我城的文字。再者,從電影製作來說,不知是成本有限、還是趕及參展的關係,這個版本可謂十分粗糙,不少場景也對錯焦,甚至重用某些 B-roll 鏡頭,字幕也偶有錯誤,整體電影看起來就不太舒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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