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都市的邊緣遊牧:記台北城市遊牧影展
在城市裡遊牧,是一個怎樣的概念呢?首先會想起一大片的草地,不會是那些硬得不能席地而坐的草,而要溫潤的、軟綿綿的,然後會有個穿著麻質簡樸衣裳的小孩,執著木手杖領一群白綿羊走出來。突然,發覺牧羊人置身於鬧市之中,車來攘往,羊群未存在,只留下淺淺密集的足痕。在城際中的遊蕩,我們被領到一所影院,那裡貼著一張海報,上面寫著—「城市遊牧影展」。
筆者有幸隨短片製作團隊參展當中的雨傘運動單元,順道考察台灣的電影節。以西門町的樂聲影城為主場,城市遊牧影展的節目可謂琳琅滿目。以都市文化主導選片,長片種類涵蓋音樂、社會、飲食、塗鴉、LGBT 等等;同時也有短片單元,有放眼世界的香港雨傘運動短片放映和柏林國際短片影展精選,也有數場別出心裁以主題策展的放映場次,當然也少不了嘉賓講座、天台放映及開幕派對,觀眾可以參與的形式實在十分多樣化。
現今電影文化往往重劇情片的娛樂本質,而輕視紀錄片探索社會現實和新知的功能。城市遊牧影展正對掉這個情況,以紀錄片作主。開幕電影《柬埔寨饒舌魂》 Cambodian Son,追隨異鄉詩人 Kosal,他的身世仿如電影中的主角,自幼隨家人逃難至美國,為生活所逼而投入幫派之爭,終入獄多年。活在邊緣,紀錄片正正伸展我們的視野關注被遺忘的社群,Kosal 出獄後立即被遣返一個陌生的地方,那是自己的家鄉。比身處異鄉還要可怕的是未曾認識自己的家鄉、文化和語言。沒有配樂,電影的感情卻豐富得令人動容,在獄中學會以饒舌詩抒發自我,Kosal 以詩中吟誦自己混雜的身世,現在有家歸不得而渴求新機會,即使代表柬埔寨到英國分享也遇到入境問題,不禁教人去想出獄後的人根本有沒有第二次機會。另一套看了的電影是 《山姆叔叔的時光機》Sam Klemke’s Time Machine,得悉 Sam Klemke 是一個 vlogger,大家也許不以為然,但他拍了 35 年的個人回顧和展望,可以說是最早以影片記錄生活的人。以探索太空串連他成年至中年的故事,到結尾將他的生活影像傳到太空,一切也比 Boyhood 來得真實,只是大叔版而已。最後, 在午夜時段播放《殭屍放屁:活屎人之廁》Zombie Ass: Toilet of the Dead 實在明智選擇,因為這套也許是平生看過最嘔心的電影,集喪屍、寄生蟲、血漿、屁、屎於一身,在日本拍 A 片出身的導演井口昇看來已於這個界別闖出個名堂,他執導的 AV 情節大約是外星人捉走女優進行手術之類,看過以後也許無法忘記如此影像。
十天的影展,主辦單位僅包起影院的一個放映廳,規模故然與主流的電影節無可比擬,但這種小規模才是筆者嚮往的地方。沒有分散在各區影院放映,電影又連續播放,觀眾聚在同一地方故然氣氛較為熱烈,連問答環節也是十分踴躍。影院也撥出地方予大會設置攤位及掛起橫額,與筆者在香港國際電影節於商業院線觀看的場次實在極為不同。於商業院線看電影節其實與看《復仇者聯盟 2》無異,排隊、進場、散場、有時候有人甚至捧著爆谷進場。
辦影展的原因,很多時是推廣一種價值、傳遞一個訊息,城市遊牧影展另一可取的地方,是觀眾與影展之間的溝通和交流。一場有導演分享的放映,勝過十場的普通放映。往往由電影製作人親身說法,點明主題和製作過程,遠比僅看製成品有趣。每套電影也是個故事,映後分享便是關於製作故事的另一個故事了。短短十日的遊牧影展,有十六場的映後分享,當中不乏新晉、短片導演分享,實在難得。當影展追溯一個又一個的城市文化,每部電影也像一片新的草原,供觀眾嘴嚼細味,將影展想像成一個牧羊人,肩負起領羊覓草的責任,也是個頗有趣的想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