銀幕

《Shape of Water 忘形水》:逐流到邊緣

"Unable to perceive the shape of You, I find You all around me. Your presence fills my eyes with Your love, It humbles my heart, For You are everywhere."

跨越物種、語言的界限,兩人相擁在一起,不再感到寂寞和缺憾。這幅最美的景象,是隔著湖綠色的海水所見,這是現實和童話的距離。

《忘形水》(Shape of Water, 2018)  是墨西哥導演 Guillermo del Toro 繼《血色莊園》(Crimson Peak, 2015)、 《魔間迷宮》(Pan's Labyrinth, 2006)再度探索魔幻現實這個題材。有人提出,《忘形水》和《魔間迷宮》有很多相似之處。兩套電影也是在發生在戰爭背景下、女主角困在軍事設施當中、有著軍事背景的歹角、還有一位最終犧牲的間諜醫生 。《魔間迷宮》中女孩 Ophilea 喪母以後,好奇心驅使走入致命迷宮,遇到羊男和魔幻生物;而《忘形水》裡啞巴 Elisa 以無比的同情心,借眾人之力救出被困的怪獸人魚。 兩套 Guillermo del Toro 的作品,或許最大的分別是前者是悲觀,後者卻是樂觀。

《忘形水》從頭到尾,貫徹重覆地以水作為意象,水的用途、顏色、地點與劇情角色緊密扣連。無形的水,連繫著整套電影的佈局、劇情。Elisa  當清潔工,每晚就是用水清潔設施。水,作為淨化的象徵,她和 Zelda  在洗手間遇到 Strickland ,也是說了一段男人去廁所只洗一次手的話。 Elisa 在實驗室以水沖出 Strickland 被咬走的兩隻手指,到後來用洗衣車的方法運走怪獸人魚到家中的浴缸、到最後回歸大海的碼頭,一切也是恰到好處的安排。

水象徵愛情和慾望 Elisa 每天習慣在浴缸裡自慰,埋下之後在浴室與人魚結合的伏線。愛滿瀉了,連樓下的戲院也漏水。但 Elisa 見人魚仍在脫鱗,才要送他回到大海。想深一層,想到小時候聽過美人魚的故事,他們的歌聲只能在水底下才能被聽見。其實 Elisa 和人魚也是說不出話,孤兒出身的 Elisa,沒有解釋很多她如何變成啞巴,但她幼時留下頸上的疤痕最後在人魚的「治療」下長出魚鰓,欣然相擁,Elisa 會否有著其他身份呢?

「怪」獸電影

從怪獸電影的譯名說起,看戲中「怪獸人魚」的定型。中文裡「怪獸 / 怪物」一詞,對觀眾來說最受落,大部分怪獸電影的戲名也是以「怪獸」作關鍵字套入戲名當中,如《美女變怪獸》(Colossal, 2017)、《異獸圍城》(Monsters, 2010)、《韓流怪嚇》(The Host, 2006)等  。即使意思是稍為不同的 creature (不尋常的生物)、beast (野獸),也簡之為怪獸,如 《怪獸與牠們的產地》(Fantastic Beasts and Where to Find Them, 2016)。戲中,雖然人魚怪獸有智慧,理解也想必愛慕  Elisa,他也學懂少許手語,但他還是有野性的一面,生吞了 Gilles  的一隻貓、逃走時割傷了 Gilles 的手臂。縱然《忘形水》不算是一套怪獸電影,戲中的一句,我覺得十分貼切關於這題材的所有電影。

Giles: It's not even human.  Elisa: If we do nothing, neither are we.

其實電影從未為「怪獸人魚」命名,片尾字幕只是把他形容作 Amphibian Man (兩棲人)。電影中對不同角色而言,他的身份也不盡相同。對軍方來說他是資產,科學家來說他是研究對象,對保安主管來說他是怪物,對主角 Eliza 來說他是同類,也是情人。《忘形水》道出人性,講述怪獸與人性的相近而非對立。觀眾對他的理解亦不斷更新,Strickland  戲初反問他是否按造物主的型態所造。但到電影中後期,我們發現他並非怪獸,而擁有治療的能力,他又是否在南美備受敬畏的神,甚至我們才按他的型態所造呢?電影的香港譯名《忘形水》正好巧妙地詰問觀眾,撇除外形,怪物到底是甚麼?撇除人類的外形,又怎樣能定義「人性」?

邊緣的關懷

《忘形水》以童話的故事,揭示對邊緣族群、弱者的關懷劇本也是層層引證「怪獸人魚」並非戲中邊緣化的角色。選了年長一輩的  Sally Hawkins  和  Richard Jenkins  當主角 Elisa  和畫家鄰居 Giles,不再青春少艾的一代,也要面對自己的情和慾。非裔清潔工同僚 Zelda 每天工作投訴自己的丈夫不知感激,到 Strickland 來訪時屈服強權說出人魚所在之處;戴上假髮的鄰居 Giles 暗慕餐廳裡工作的年輕人,看電視時見到黑人抗爭的新聞報導也要快點略過,其實也為當時邊緣群體未有走在一起下了時代的註腳。

這個忘形之水的故事,可以是 Gilles 作為旁白、敘述者浪漫的猜想,也可以是一個關於人性的警世寓言。英國影評人 Guy Lodge 就指出電影能被多重解讀和認同之下,站在時代裡弱者的一邊,超越其他電影獎季的競爭對手。單看美國紛亂、自由倒退的時局,電視劇和電影也陸續回應 #BlackLivesMatter 和 #MeToo 等平權運動的呼聲。Elisa 和人魚之間的愛情,超越歧視、物種、外形,正好也提醒著我們愛的本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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